(蜗牛看西游第2362期)
文/牵着蜗牛散步
一
西游中,唐僧团队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赶到灵山,完成了取经送经任务。如来同志按功行赏,给唐僧和孙悟空封了佛,给猪八戒封了净坛使者,给沙僧封为金身罗汉。
在对白龙马进行封赏时,颁奖词是这样的——
“汝本是西洋大海广晋龙王之子,因汝违逆父命,犯了不孝之罪,幸得皈身皈法,皈我沙门,每日家亏你驮负圣僧来西,又亏你驮负圣经去东,亦有功者,加升汝职正果,为八部天龙马。”
需要说明的是,不同的版本,写法有些不一样,有的是“八部天龙”,有的是“八部天龙马”。多一个“马”字,结果自然是不一样的。为何不同版本有不同写法,蜗牛已经解读过了,请大家自行翻阅往期文章。
回到主题,从如来同志的讲话中,我们可以看出,白龙马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典型的龙二代,甚至龙N代,在中国人看来,他身份显赫,可以随便横着过马路那种,但他却甘愿变成一匹马,驮着唐僧从东土跑到西天,先不说辛苦,就是这份耻辱,好多人就接受不了。
孙悟空是绝对不行的,猪八戒也不会干,就连沙僧,也未必同意。那么,小白龙究竟为了什么,不远千里驮着唐僧到灵山?真的如他所讲,烧了明珠,犯了忤逆之罪吗?
蜗牛在往期文章中给大家分析过,这宝物如果是夜明珠,轻易就不会被烧毁;就算烧毁了,也是损坏公物之罪,不应该判忤逆。判这个罪的前提,只能是晚辈欺负长辈。
如果小白龙欺负了老白龙,老白龙也就用家法侍候了,不可能绑到玉帝处。以西海龙王的德性,还不至于大义灭亲,把儿子绑给玉帝砍。
可见,真实原因绝不是小白龙自述的那么简单。
二
其实,只要了解了小白龙受封后,西天工作人员的动作,就能了解背后的原因。
(如来)仍命揭谛引了马下灵山后崖化龙池边,将马推入池中。须臾间,那马打个展身,即退了毛皮,换了头角,浑身上长起金鳞,腮颔下生出银须,一身瑞气,四爪祥云,飞出化龙池,盘绕在山门里擎天华表柱上。
原来,灵山后崖还有一个化龙池,小白龙经过化龙池一洗礼,马上褪了毛皮,换了头角,脱胎换骨,飞出化龙池,盘在山门里的柱子上。
用现在的话来说,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小白龙是瞬间畜牲变真龙。
白龙马为何要推进池子才能变真龙?不能打个滚就变?打个响指就变?这其中有缘故。
原著第十五回,小白龙在鹰愁涧吃了唐僧的白马,金头揭谛请来观音,观音对小白龙一番革命教育之后,做了一系列动作——
菩萨上前,把那小龙的项下明珠摘了,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叫:“变!”那龙即变做他原来的马匹毛片,又将言语吩咐道:“你须用心了还业障,功成后,超越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那小龙口衔着横骨,心心领诺。
原来,观音把项下明珠给他拿了。这项下明珠,相当于内丹。正因为内丹被拿,所以小白龙功力大减,在宝象国,他变成宫女与黄袍怪战斗,几下就被老黄打伤逃跑了。
如果仅仅取走项下明珠,到了西天后,观音只需把这个还他,马上就能变回龙身,然而,观音还不止做这件事。
在原著第二十三回,猪八戒想把担子甩给沙僧,沙僧假装糊涂不理。八戒转而说那匹马只驮老和尚,太浪费了。孙悟空告诉他——
“你说他是马哩!他不是凡马,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唤名龙马三太子。只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被他父亲告了忤逆,身犯天条,多亏观音菩萨救了他的性命。他在那鹰愁陡涧,久等师父,又幸得菩萨亲临,却将他退鳞去角,摘了项下珠,才变做这匹马。”
原来,观音除了摘下小白龙项下明珠外,还褪了他全身的鳞去了头上的角。没有鳞和角,又没有内丹,白龙马怎么能变成龙呢?
所以,他必须依靠化龙池,把鳞和角长回来。
但是,这化龙池明显不像专为小白龙准备的,对其它动物或人也没有用。可见,有很多龙族子弟赶到灵山来,通过化龙池完成超渡!
灵山为何要不断超渡龙族?
三
在往期文章中,蜗牛给大家解释过,龙族为何在西游世界中地位那么低:因为佛教中的龙其实是大蛇,根本不是咱们中国人信仰的真龙。
龙,梵语叫Naga(那伽),虽然被翻译为龙,实际上指的是一种蛇神。naga这个词本身就有眼镜蛇的含义,其形象一般为长身无足无角,有剧毒的单头或者多头眼镜蛇神。因古代交流不便,翻译出现错误,蛇神“那伽”被翻译成了龙,与中国龙图腾傻傻分不清了。
季羡林在《西游里面的印度成分》中说:
“《西游记》里也讲到东海龙王。同孙悟空只是文斗,没有武斗。龙王这东西本身就不是国货。叶公好龙的龙,同以后神话传说中的龙、龙女或龙王,完全是两码事。后者来源于印度,梵文Naga,意思就是蛇,所说龙王者实际就是蛇王。”
既然是大蛇,那他们成为神仙口中食、盘中餐就不奇怪了。在原著第七回,如来用五行山压住了孙悟空,玉帝招待他吃的一道主食,就是龙肝凤髓。
很多人认为龙肝只是形容词,其实在西天,喜欢吃龙的人还很多。比如《妙法莲华经》记载,护法神迦楼罗就喜欢吃龙,每天的主食是一条大那伽王和五百条小那伽。也就是说,每天要吃501条龙。
佛经传到中国,迦楼罗被翻译成大鹏金翅雕,也就是西游中如来的舅舅。据说他吃起龙来,状如我们吃面条。他经常用大翅膀扇开海水,露出龙宫,抓住龙子龙孙张嘴就吃。龙族一听到大鹏金翅鸟的名字,就吓得四肢发软,比鬼子来了还怕。
按照他这种吃法,龙族很快就会灭亡,所以,龙族不得不自救。
一天,佛祖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大鹏又跑去屠杀。龙王赶紧跑来向佛祖求救,佛祖赐给龙王一件旧袈裟,说:“你拿回去之后,把这件袈裟拆了,分给你的龙子龙孙,每条龙分一缕袈裟线,系在龙角上,这样大鹏就不能吃你们了。”
在《西游记》中观音提到过这个典故。在原著第十二回,她奉如来法旨到东土寻找取经人,到了大唐之后,化作一个疥癞和尚,捧着如来赐的锦襕袈裟和锡杖高价货卖。唐太宗问她:“那袈裟有何好处,就值许多?”菩萨道:“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吞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
“龙披一缕,免大鹏吞噬之灾”,意思是说龙只要披这袈裟的一缕丝,就可免大鹏吞噬之灾。
但是,如来破袈裟拆下来的丝线毕竟有限,万一大鹏翻脸不卖账(在原著中他就不卖如来的账),或者其它西天大神也来欺负,龙族还是十分危险。
怎么办?上西天,投奔佛祖,换一个身份!
由于来西天的龙太多,佛祖不得不安排人在后崖修一个VIP浴池,专门处理这些事。这或许就是化龙池的由来。
四
我们来看,小白龙经过化龙池孵化后,与以往有何不同。
首先,他被封为八部天龙,其次,被尊称为广力菩萨
。按照佛经的说法,八部天龙实际上是八个“护法神”,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由于天众与龙众最重要,所以也叫天龙八部(不要和金庸小说《天龙八部》搞混)。
佛祖讲法的时候,八部天龙参加听法,承担着黑衣人的角色。
大家注意看,小白龙一下从蛇王的儿子挤身为护法神,并且与大鹏(迦楼罗)平起平坐,还被封为广力菩萨,大鹏还敢吃他和他的家族吗?
不过,蜗牛在往期文章中也给大家分析了,小白龙虽然被封为八部天龙,工作岗位却是在山门旁的华表柱上,远离灵山权力中心,说得好听点叫保安,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个看门龙。与唐僧、孙悟空的佛位没法比,与猪八戒的净坛使者、沙僧的金身罗汉也差得远。
在西天,哪个部众不牛逼?即使同为护法神的大鹏,也贵为如来舅舅,虽然不吃小白龙了,但欺负欺负他,还不是小菜一碟?大鹏吃掉了狮驼国全部人类,如来收他时不仅不敢问责,还向他许诺:“我管四大部洲,无数众生瞻仰,凡做好事,我教他先祭汝口。”
此外,观音拿走的明珠也没还小白龙,也就是说,即使他厌倦了保安的工作,也没法回西海,没法回家。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况且为了赢得进化龙池的机会,他与父亲西海龙王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还当畜生被唐僧骑了十四年,即使是看门龙,也来之不易。
春节到了,好多人还能回家,可是小白龙却有家不能回。
这,就是出身影响命运。底层人要想挤入上流社会,不得不丢掉自己的尊严,顾不上难舍的亲情,还要为上层人当牛作马,才能换得进一次化龙池的机会。甚至哪怕挤进了上流社会,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一条看门龙。
但是,如果不努力,你和你的家族在别人眼中就是一碗面条,可以随便吞食。
在生存与脸面之间,生存比脸面更重要!只有活下来,才会有机会!
小白龙虽然当十四年畜生换来看门龙的岗位,但好歹挤进了西天,后代的户口就不再是西海,而是灵山了,起点高了,机会也就多了,通过几代龙的努力,保不准会超过大鹏。
所以,既然出身没法选择,那就选择拼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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