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有志于大乘的一切佛弟子而言,发菩提心是极为重要的,故大乘诸经一再强调,尤其是《大般若经》,所说最为详尽。首先,诸菩萨唯有为求一切智智发菩提心,并且不执着如是之心,如此发心则是真无漏不堕三界,这样的菩萨才可称为摩诃萨,具有无上的智慧,广作利乐一切众生之事,真正能供养诸佛,其智慧福德远非一切声闻、缘觉所可相比。其次,由于有了菩萨摩诃萨众,一切如来、声闻、独觉世间胜事才得以出现。这是因为,“若无菩萨摩诃萨发菩提心,则无菩萨摩诃萨能学布施乃至般若波罗蜜多。若无菩萨摩诃萨能学布施乃至般若波罗蜜多,则无菩萨摩诃萨能证无上正等菩提。若无菩萨摩诃萨证得无上正等菩提,则无如来、声闻、独觉世间胜事。”(《大般若波罗蜜多经》)
我们知道,如佛所说,三世所有一切心法,本性皆空。那么,说菩萨发菩提心,此菩提心因何而发?这岂不是自语相违吗?其实不然。众生的一切烦恼、邪见皆从妄心生,执有成病,所以佛开出空药以治之,说心、心所为空,旨在灭除众生烦恼、邪见的根本。药到病除,空药也就没有用了。众生若不执着于有,而反执空理为究竟,不知道就连空性也空的道理,执空作病,就会堕入拨无因果的邪见。这就是无病服药,药还成病,不是智者所为。执有、执空虽都是病,执有成病,可以空药治,若执空成病,则无药可治。执有成病的众生,服了佛所开出的空药,除却邪见,心便觉悟,自觉悟心能发菩提,此觉悟心就是菩提心,二者没有根本差别。
上述众生服空药以除有病,而后自心觉悟能发菩提等内容,是佛在《大乘本生心地观经》中所作的开示,从对治众生烦恼、邪见的角度来立论,认为众生的自觉悟心就是菩提心。《瑜伽师地论》则说:“又诸菩萨悲愍一切有苦众生,为欲济拔发菩提心,是故发心是大悲等流。”(《瑜伽师地论》)这是从菩萨大悲的立场来作正面的阐明,认为发菩提心以大悲心为其根本,系由大悲心中流出。这不仅见于《瑜伽师地论》,也广见其它的大乘经论。这种说法与《大乘本生心地观经》所说,显然是各从不同层面、不同的角度,来阐述发菩提心这个大问题,并无抵牾之处。
至于说菩提心的含义,龙树菩萨的解释是:“菩萨初发心缘无上道,我当作佛,是名菩提心。”(《大智度论》)这还只是一种带有根本性质的愿心。后来随着大乘佛教教义的发展演变,菩提心逐渐被赋予更为具体的意义,尤其是密宗的经论,对于菩提心义更是大加发挥,认为:“所谓发菩提心,即成广大供养一切如来。救护一切有情,即成广大供养一切如来,住持妙法,即成广大供养一切如来,乃至书写受持读诵,正念思惟供养般若波罗蜜多,即成广大供养一切如来。”(《金刚顶瑜伽理趣般若经》)不仅丰富了菩提心的内容,而且使发菩提心的意义发生了变化,发菩提心不仅融入具体的修行之中,而且终于演变成为后世密教仪轨中必备的仪式。
中国汉地的历代高僧对于菩提心义多有阐发和总结,其中以天台宗智者大师的阐释最具代表性。智者大师认为,所谓菩提心,其实就是发四弘誓愿,他说:“菩提心者,即是菩萨以中道正观、以诸法实相,怜愍一切,起大悲心,发四弘誓愿……行者若能具足发此四愿,善知四心,摄一切心,一切心即是一心,亦不得一心而具一切心,是名清净菩提之心,因此心生,得名菩萨。”(《释禅波罗蜜次第法门》)四弘誓愿的内容广见于大乘经论,是大乘佛教修行的通规,凡是我佛弟子,尽人皆知。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智者大师所说的四弘誓愿为:“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数誓愿断,法门无尽誓愿知,无上佛道誓愿成。”(《释禅波罗蜜次第法门》)禅宗六祖慧能则说:“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边誓愿断,法门无边誓愿学,无上佛道誓愿成。”(《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至于密宗,则说有“五大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福智无边誓愿集,法门无边誓愿学,如来无边誓愿事,无上菩提誓愿成。”(《受菩提心戒仪》)三宗所说,语句略有差别,并有四弘、五弘之名目不同,其义则根本无异。其它还有诸如华严宗的高僧智俨,以十义释菩提心:“今明大乘中发菩提心者略有十义:一求佛果尽,二显法界尽,三明修行尽,四明断三种障尽,五度众生尽,六求善知识尽,七成其善愿尽,八顿发位尽,九善应因果尽,十自在摄成诸功相入等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略疏》)净土宗高僧释道绰以“一出菩提心功用,二出菩提名体,三显发心有异,四问答解释”(《安乐集》)等四番义来阐释发菩提心之义蕴,兹不详述。
(作者为慧恩书院讲师、宗教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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